前脑白质切除术

几个小时前把硕士论文提交了, 很平静, 来不及高兴, 因为接下来还得忙别的事情. 一个持续的动作在停止之前总有点惯性, 就是在结束了之后还想写点东西,去填补那个习惯带来的空白. 仪式感和象征性的一系列复盘活动能再次提醒你自己这事情结束了, 结束了有些记忆就不再重要了.

有时在写论文的时候我在想这篇论文不仅主要目的是让我拿到学位,更重要的是它的内容是需要有价值的,无论从研究问题,实验步骤,实验设定,实验结论来说,它都需要做到至少对后来者有价值. 不生产垃圾,这是我对自己毕业论文写作的硬性要求. 说到写作, 普世性的,有价值的写作, 有时候应该尽量避免在某个具体的时间结点里记流水账, 时评新闻这样的文章, 见缝插针的拔高可以冲破时代局限. 有些没有明显张力的文章,要么是讲真话,要么是说谎话,能和这个时代的语境产生巨大反差的文字, 也能存活很久. 上高中语文课每次上课全班轮流讲社会新闻, 讲完之后夹带点个人的见解或者私货, 那时候大家都好像上了一种奇怪的魔咒,上课时候批评着热点,考试各个都朝气蓬勃积极向上, 回想以前写的作文很多现在想想都是鬼东西,拿点不知哪本青年文摘借鉴来的高端词汇粉饰粉饰没有什么张力的文章,三段式的恢弘叙事,就好像现在的媒体似的,这样的写作总是能在畸形的标准里拿高分. 我有时候爱看一些同学的文章,特别是分数时高时低的那种同学的文章,话题写作抓不到题眼的文章,有时候按照讲真话的标准来说,那是一些有趣的文章. 但是上面说的这些文章,除了学位论文这种需强制加入互联网记忆的文章外, 作文纸这种东西可能早已经被工厂的碎纸机粉碎然后再加工为厕纸了,其他那些说真话的网文也早已审查过后被删除销毁.

我一直觉得很多人似乎是很迷恋et cetera这个词的,工整地写下一系列调动正确情绪的东西之后,剩下的笔墨可以用”等等”这样省略的词汇代表,可以不去赘述的后面的事情,甚至那些事情是可以被隐瞒的. 这样节省性的词汇见得多了, 历史教科书里面可以是看不见的年月日,豆瓣里可以是被隐藏的书籍.或者,只消费特定互联网文化的某些网友, 如果有瓜吃就置评一二, 不懂的东西炮轰一两句,然后放在消费优先级的最后面,永远被当做et cetera对待. 虽然太阳是平等的,但就是有些人只能晒到一部分的太阳,晒不到太阳有些人还自诩挺环保的. “等等”这个词好像被放在了多数人的对立面, 事实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等等”, 等着被蒙蔽和阉割.

Lobotomy, 前脑白切除术,第一次认识这个单词是看 飞跃疯人院, 那个想要在精神病房追求自由不断挑战体制的男主, 最后被切除前额叶皮质的连接组织, 变得有点傻,但不再是不服管教的人. 那些被称作房间里大象的官老爷们, 指挥着工人们操纵碎纸机, 粉碎那些不正确的. 表彰大会上他们大肆报告着令人凯歌的经济数字,同时不断把不重要的那一类省略, 去掉, 就好像拿着修长而精致的螺丝刀, 在病人的颅骨两侧各钻一个小孔, 然后把切断器从洞中深入”病患”的脑部, 一点一点把那一块连接组织切除,粉碎,省略,去掉.